第20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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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合一）
拉上窗簾，房間被漆黑包裹得密不透風，符瑤一整晚都沒睡踏實，夢裏都是胡亂閃過的可怕場景。
她又夢到了林冉去世的那一天。
那是川洋有史以來最冷的冬季，大雪覆蓋了街道，將世界塗抹成了無望的白色，如同醫院冰冷的墻壁一樣，大地毫無生機。
林冉在病床上度過了她此生的最後一個新年，再也無法迎來新生。
待到冬去春來，冰雪消融，也帶走了林冉存在過的痕跡。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從符瑤醒來，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的胸腔重重起伏著，死死揪著被單。
胸`前傳來溫暖的觸感，是林媽媽送給她的那塊玉牌。
符瑤手指輕輕碰觸著玉牌，然後整個攥進手心。
花了不少時間平覆心情，才去洗漱。
二十幾分鐘後，符瑤開門出去，看到許雲知站在房間門口，腳邊立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
許雲知也聽到開門聲，回頭：“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昨天睡得很早，自然醒。”符瑤擡手，撥了撥睡得亂糟糟的頭發，“這麼早就走？”
印象裏從川洋坐飛機到州海也就兩個小時，可現在才剛六點半，不知道該說她勤奮還是著急。
“十二點的飛機，但是要先去辦點事。”許雲知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要再去睡一會兒嗎？汪嬸七點半才來，醒得太早也沒有早餐吃。”
“我可以自己做，沒那麼金貴一定要人伺候。”
除了在家外，她一直是照顧人的角色，就算是和束禮一起住，也是她負責一日三餐，只是最近在許雲知家被汪嬸照顧得太好，也不好搶她的工作，所以一直沒表現的機會。
符瑤問她：“給你也做一份？”
“方便嗎？”
這樣的話被許雲知說出來，顯得有些過分拘謹了，明明她不是那種人。
符瑤：“方便，順手的事。”
許雲知這才點頭說好，把箱子拎下樓，放在玄關。符瑤則是先去簡單洗漱一下，又找了根束發帶把頭發綁起來，等下做飯不會礙事。
冰箱裏的食材仍舊不少，汪嬸更換得很勤快，但大部分都不適合早上吃。
符瑤挑了顆嫩的滴水的生菜和幾顆雞蛋，角落的培根和香腸也沒放過。
許雲知倚在門口看她取了不少東西抱在懷裏，又急匆匆地跑過去放在臺子上。
想到那晚她替自己端來面，也是同樣機靈的動作，許雲知的目光不自覺停留在她身上。
就這麼看了不知多久，被手機的振動提醒，回過神才離開了廚房。
五分鐘過去，符瑤先把咖啡和果盤端來。沒有多餘的擺盤，只是隨手抓了點餐前水果到裏面。
她一向不在乎這個，能吃就行了。
許雲知不知道又去了哪裏，並不在餐桌前。
忙活了十來分鐘，符瑤把一盤冒著熱氣的雞蛋煎餅放到餐桌上，融合了多種蔬菜的清甜香氣立馬散開。
許雲知感嘆：“很豐盛。”
“還行吧。”符瑤覺得她的讚譽有些過，畢竟這些天在她家吃的每一頓比起這個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趕緊吃吧，等下還要出門。”
“你呢？”
“我的還沒做，你先吃。”
“不差這一會兒，等等你吧。”
發現許雲知總在這種事情上固執得過分，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她家的規矩。
符瑤抿了抿唇，也不多和她爭論。
之前備菜花了點時間，但實際做起來並不費事，符瑤很快做好了自己的那份，端到餐桌的時候，剛好看到許雲知擰開一個藥瓶，就著咖啡把藥片吞了。
吃藥？她生病了？
想到之前聽到外面的咳嗽聲，符瑤問：“感冒了？”
“沒有，是治療這裏的藥。”許雲知勾唇，食指點了點腦袋。
符瑤一怔，淺淺咬住下唇。
要怪就怪她在自己面前一直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樣，都快忘了她是個“瘋子”，這下好了，無意間做了揭人傷疤的事。
許雲知放下手，解釋道：“沒關系，這也不是不能說的事，更何況你早就知道了。”
她好像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這讓符瑤的尷尬有所緩解，調整好心情，拉開椅子坐下：“這個藥有副作用嗎？”
“有一點，所以我不常吃，最近工作太忙了，有些急躁，就提前預防一下。”
預防？第一次聽說精神疾病還能預防的。
雖然荒唐，但符瑤還是點點頭，算是知道了，埋頭不再搭話。
本以為能安安靜靜地吃完早餐，沒想到許雲知問：“我出差這幾天要不要讓汪嬸住在家裏陪你？你害怕嗎？”
擔心了一整晚的事被不留情面地戳破，符瑤張嘴有些磕巴：“還……還行吧，也不是很害怕，感覺你這裏治安挺好的。”
許雲知只是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嘴角：“真的嗎？”
符瑤總覺得她這個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怕一個人住，她不滿地反問：“為什麼覺得我會害怕？”
自己也沒表現得有多奇怪。
“因為我很害怕一個人住，剛搬到這裏的時候連續一周沒睡好覺，很久之後才適應。”許雲知說得不緊不慢，就像是在講述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這個房子也確實很大，哪怕鎖緊門窗，晚上一個人住著難免會胡思亂想。”
符瑤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略帶詫異地看向她。
在外人口中被形容得無比冷酷的許雲知竟然害怕一個人住，這可真是超級大新聞。
而且這麼丟人的事她還說給自己聽，蠻驚訝的。
她謝絕許雲知的建議：“沒事，我可以去束禮家住。”
“束禮？”許雲知從沒聽過這個名字，神情疑惑。
“我朋友，她一個人住，我去借宿幾天問題不大。而且奶奶這幾天不在家，我就沒必要和你演戲了。”符瑤說得理所當然，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件事是許雲知先有求於她，也沒規定奶奶不在的時候她還需要表現得像個賢慧人妻一樣。
一邊是好朋友，一邊是“合作夥伴”，和誰在一起更讓她自在，答案不言而喻。
許雲知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點點頭：“都可以。”
她很快吃完早餐，離開家。
早上七點半，汪嬸準時進門開始打掃衛生，提著吸塵器在各個房間跑來跑去，就算這麼忙也沒忘記和符瑤搭話，問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符瑤一聽就覺得這個話題不對勁，肯定是許雲知擅作主張和汪嬸說了留下來陪她的話。
汪嬸嫌吵，特意把吸塵器關了和符瑤說話：“你還別說，我以前就覺得這些大房子陰森森的沒有人氣兒，你一個小姑娘家住著肯定害怕，有個伴兒心裏踏實。”
果然是因為這事！
符瑤一邊猜不透許雲知這種明顯挑逗的行為意欲何為；一邊又要裝作不要緊的樣子，勸汪嬸晚上回家，不用留在這裏陪她。
汪嬸鐵了心，又有些為難地笑著：“這事兒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言外之意，得找發號施令的人解決。
聽她這麼說，符瑤嘆了口氣。
算了。
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她想待著就待著好了，只不過也不好意思讓汪嬸晚上一個人在，去束禮家肯定是行不通了。
汪嬸又聊了幾句就埋頭工作，符瑤看時間差不多，拿了東西出門，去了束禮的咖啡廳。
或許是臨近開學，學生們都開始埋頭補作業，束禮的咖啡廳從不刻意限制消費，點一杯飲品就可以坐一整天，所以這個時間段店裏學生模樣的面孔不少。
符瑤提前訂了位置，還是靠窗的那個桌子，曬太陽有助於激發靈感。
其實她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假，先前被休息侵占的時間總要補回來，所以她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和人身上。
逆來順受，能避免很多麻煩。
就像今天，哪怕她不想繼續在許雲知那裏住，但一想到要費時間和她再溝通，還是選擇順著她的意思，不管她在想什麼。
店員給符瑤端來咖啡，還多加了份甜點。
猜到是束禮特意送的，她轉頭，果然看到對方站在吧臺沖自己笑。
符瑤也回一個微笑，示意收到了她的賄賂。
這一上午，符瑤的主要工作是對試鏡名單進行第二次篩選。
她在青年電影節上獲獎的消息在業內發酵了半個月，大家都知道符瑤下一部電影要上院線，就連先前不怎麼搭理她、瞧不上她的公司也都發來了旗下藝人的資訊，想趁勢讓自家公司的藝人參與拍攝，好分一杯羹。
不過這些娛樂公司太熱情也不是好事，名氣太大的符瑤不好得罪，就導致第一輪篩選之後競爭主要角色的人選數量並沒有下降太多。
但一部電影出場的角色有限，能進劇組的人終歸是少數。
想要不得罪多數人，就要挑選名氣演技兼具的演員。
話是這麼說，可實際操作起來難度很大。
符瑤撐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盯著螢幕裏的視頻。
這次電影的主角身份是一名舞臺劇演員，故事和演藝事業息息相關，許多角色本身的設定是擅長歌舞，所以對主要演員的額外要求就是要有舞蹈基礎，每一位參與試鏡的演員都要附帶一份舞蹈表演視頻。
至於主角……其實早在一年前符瑤就已有了心儀的人選——趙妍微。
那時候符瑤受邀參加一場慈善晚會，在宴會上見到了當時炙手可熱的女演員趙妍微，但也僅僅是一面之緣。
符瑤借著導演的身份和趙妍微攀談幾句，但礙於自己當時並沒有出名的代表作，沒自信開口邀請。
趙妍微從小學習古典舞，曾作為古典舞演員登上過央視晚會的舞臺。
她三年前轉型成為演員，參演的第一部劇出自一位知名電視劇導演之手，一經上映就占據各大視頻網站首頁，話題熱度持續了近一年，自此也奠定了趙妍微在演藝界的地位，也憑藉這部劇榮獲了“視後”的殊榮。
如今這位新晉視後趙妍微正處在事業上升期，檔期根本排不開。
同時她的經紀人很專橫霸道，看不起符瑤這樣沒名氣又沒靠山的新人導演，總是不耐煩地讓她一等再等。
拖到現在，發去的邀請石沈大海，感覺像是沒戲了。
但在符瑤心中，沒有人比趙妍微更適合這個角色。
同時，讓趙妍微當女主角是一份有力的威懾，那些落選的公司也不會太刁難，只會認為符瑤有能力找到更好的演員。
所以她還想再爭取一下。
這時，曹喆發來一張圖片。
曹喆：【你的小迷弟聞著味兒來了】
符瑤點開圖片，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之前曹喆拍攝的那部短片的男一號，周赫。
他加了符瑤的微信，還算懂事的沒來打擾，因此符瑤很快就把他忘了。
曹喆：【你是不是還沒看？不然直接告訴他不用來了？】
照他看來，這小子從最開始就心思不純，不管是在片場偶爾看向符瑤時的眼神，還是之後殺青宴上瘋狂套近乎的行為。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津津樂道地看熱鬧，可如今知道符瑤已經結婚，就善心大發地來給她提個醒。
符瑤：【不用】
【評定他能否留下來的唯一標準是演技，和其他的都無關】
上次的合作中，她發現周赫的演技雖然青澀，但勝在悟性高，也比一般演員謙虛不少，被指出問題就會立即改正，不會拖慢劇組進度，這是最難能可貴的。
但曹喆只把周赫當作沒眼力勁的楞頭青，想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沒想到符瑤這個被“騷擾”的已婚人士作風這麼正派。
他都快被符瑤偉光正的形象給感動了，發了兩個磕頭的表情：【聽你的】
符瑤猜到他誤會了什麼：【你別瞎想】
曹喆：【可別冤枉好人啊，我都是為了你好，這不是怕你老婆知道了吃醋嘛~】
好端端地加什麼波浪線，怪惡心的……
符瑤有些嫌棄地退出聊天介面。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店裏客人變少，束禮偷著摸魚，坐到她對面，甩給她一個小盒子：“禮物。”
符瑤莫名地看她一眼：“怎麼你們都給我送東西？”
“‘你們’？還有誰給你送東西了？”
“林冉的爸媽、許雲知，現在還多了個你。”但說到底束禮和這些人都不一樣，符瑤沒再客套，拆開盒子發現是一支鋼筆。
聽到林冉父母，束禮還算淡定，但等許雲知的名字一出來，她立馬坐不住，嚷嚷起來：“您老人家能別天天把你老婆掛在嘴邊兒嗎？我都要酸死了，你教教我，朝哪個方向拜能得到一個許總那樣的老婆？”
那天她刷微博，偶然看到一個大v博主發了一場活動的嘉賓返圖，許雲知在一眾大肚子的公司老總裏顯得清新脫俗。
照片裏的人穿著深藍色低胸晚禮服，胸口點綴銀絲制成的花朵裝飾，臉上笑容淡淡，冷艷又迷人。
本來這種商業活動並沒有太大關註度，但許雲知的造型相當出圈，底下很快就擠滿了路人，點讚也很快破萬。
緊接著“#脈生美女總裁”的詞條就出現，還短暫地沖了一波熱搜。
常言道，真正的好姐妹可以共患難，可要是姐妹獨自交了好運，那比殺了她都難受。
所以束禮現在很嫉妒。
符瑤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臉無語：“我也求求你，別每天像個雷達似的，聽到她的名字就調侃我。”
束禮不服氣地嘟囔：“還不讓人說了……”
符瑤挑眉：“說唄，我也沒堵著你的嘴。而且你要想結婚就去結，我舉雙手支持你。”
束禮啞言。
這麼久沒見，還以為符瑤結了婚能收斂一點，不再那麼伶牙俐齒的，把人懟得一句話都說不下去。
“我也就口嗨，才不想結婚呢。一想到未來三四十年都要跟一個人過，總覺得有些可怕。”束禮突然變得嚴肅，神經兮兮的，“而且在一起時間久了肯定會吵架，也不能確定對方會不會出軌。我是不是太消極了？”
符瑤難得讚同，點了下頭：“你的擔心是對的。”
束禮擠眉弄眼：“這麼讚同我，但我怎麼看你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不擔心當然是因為沒必要，符瑤聳了聳肩，要是連僅僅能存續兩年的婚姻都讓她害怕，那餘生她會有操不完的心。
束禮卻會錯了意：“我知道，你家許總看著就很純情，不會出軌的啦。”
“就不能不聊她了嗎？”
意識到符瑤語氣不大對，束禮做了個捂嘴的動作，笑了下：“行行行，不聊了。”
終於安靜下來，符瑤松了口氣。
她試了試束禮送的鋼筆，用起來相當絲滑。
知道她挑禮物肯定費了不少心思，符瑤向她道謝。
“跟我客氣什麼？收著吧，茍富貴勿相忘。”
晚餐時間，咖啡廳裏陸陸續續湧入不少客人，符瑤看著位置逐漸被坐滿，不想影響束禮賺錢，起身和她打了個招呼，離開。
夜裏的川洋很熱鬧，除了穿梭在街上的上班族外，還有擺攤做生意的小販。
城管不停地巡邏，追得攤販滿街跑，臨近市中心的地帶異常混亂。
遠處一個賣炸串的小車為了躲避城管，加速往小巷子逃離，沒成想出口處突然鉆出一輛右拐的計程車，一下子沒剎住，撞了上去。
“咚”的一聲巨響，符瑤的肩頭顫了顫，看向噪音的來源。
小販是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小吃車翻了，他躺在地上抱著腿痛苦地翻滾，不少路人圍上去，七手八腳地想把他扶起來。
符瑤站在馬路對面，掏出手機撥打120。
城管看到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下車查看，直接開車從路另一邊穿過去，抓其他小販。
周圍執勤的交警來了解情況，計程車司機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大爺的攤子一通罵。
不多時救護車呼嘯而來，把受傷的大爺擡上擔架，送上車。
這樣的鬧劇時有發生，符瑤並不放在心上，收起手機打算離開。
“符導演？”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同時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符瑤扭頭，有些驚訝：“岑編劇？”
岑辛笑吟吟地看著她：“真的是你啊，好巧。”
符瑤從沒想過能在川洋見到熟人，心道確實巧，也笑了下：“您來旅游？”
“算是吧，陪我老公來這裏考察項目，順便玩幾天，你也是來玩的？”
岑辛的老公傅才歡前不久剛和許雲知簽了合同，下一屆電影節定在川洋舉辦。
不過傅才歡的業務範圍很廣，除了明年夏天的電影節外，冬天還打算舉辦一場放映會，地點也在川洋，想趁機和許雲知多套套近乎，這次就是來租場地的。
符瑤說：“我家就在這。”
岑辛了然，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問符瑤：“我老公去談生意了，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又剛好遇到你，不知道你有沒有空，賞臉和我吃個飯？”
岑辛雖然用的是請求的語氣，但符瑤明白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當然，您來了川洋就是客人，我應該請您吃飯。”符瑤問，“不嫌棄的話，我來定地方？”
岑辛臉上笑意更深：“悉聽尊便。”
要是放在以前，符瑤對吃飯這方面沒什麼自信，怕是又要絞盡腦汁想好久，但上次許雲知給她發了不少飯店，隨便挑一家請岑辛吃都行。
到了餐廳正趕上飯點，所幸是工作日，並沒有太多客人。為圖清凈，兩人找了角落的地方坐下。
點好菜，岑辛向符瑤詢問川洋周圍的景點，打算明後天和傅才歡去玩。
符瑤想了下，介紹道：“剛才我們在的地方就是川洋最大的商圈，有不少新開的奢侈品店，最近正好在舉辦展會，可以去逛逛。川洋新建了一個水族館，從市區開車過去二十分鐘。要是想看看自然風光就去城南，開車一個半小時，附近有一個小鎮，那裏背靠大青山，風景很好，適合短途旅居。”
“還有川洋電影學院，暑假期間會對外開放。”
岑辛笑著點頭，表示她都會去逛逛。
抿了口茶，她問：“聽說川洋有個地標建築，從塔頂的觀光臺能俯瞰整座城市。”
符瑤知道，她說的是脈生集團的大樓。
脈生的總部就設立在川洋是最繁華的地段，臨近市中心，大樓是新建的，也是川洋目前最高的建築。
最頂層是三百六十度觀景臺，對外界游客開放，但符瑤從未上去過，不感興趣。
符瑤點了點頭：“脈生集團的大樓，離這裏不遠。”
“好，那我明天去看看。”岑辛向後靠在椅背上，微微瞇眼看向符瑤，“說起來，符導演和脈生的許總是朋友嗎？”
符瑤神色微怔，沒有立即回答。
“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個話題聊聊。”看她這麼警惕，岑辛刻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無所謂，“不然我們等下吃飯就只能聊拍電影的事了，休息時間聊工作怪倒胃口的。”
她的笑容看起來真誠無害，符瑤想了想。
“還沒到朋友的地步，只是認識。”
只是認識嗎？
岑辛垂眸，簡直和那晚許雲知給出的答案如出一轍。
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不會這麼簡單。
越是刻意淡化的關系反倒越親密。
許雲知這人出了名得難以捉摸，而許家又是極其誘人的存在。
傅才歡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和脈生搭上關系，換來了和許家的合作，但要想緊緊抱住這顆搖錢樹，還要費些功夫。
雖然岑辛覺得符瑤和許雲知的關系必定不簡單，但她也不想把符瑤逼成被嚇壞了的鵪鶉，只能先緩一緩，不再追問。
聊起其他的話題，符瑤的反應明顯比剛才淡定，更讓岑辛篤定了先前的猜測。
兩人邊吃邊聊著最近發生的事，過了會兒，符瑤的手機響起來。
她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正面朝上，來電顯示“許雲知”三個大字很惹眼。
符瑤立馬擡手蓋住螢幕。
她擡頭看岑辛，好在她並沒有看過來。
她說了句“抱歉”，起身去了別處接電話。
電話接通，符瑤問：“怎麼了？”
“這幾天我不在，可以拜托你幫我餵野貓嗎？家裏貓糧沒多少了，我在網上訂了一些，明天會送到家裏。”
“行。”不用她說符瑤也會餵的。
那群小家夥顯然早就把許雲知這裏當成了食堂，突然斷供，餓壞了怎麼辦？
她才不要那麼殘忍。☉
許雲知默了一秒，發現符瑤沒有開口的欲望，才接著說：“你在哪？”
“在外面吃飯。”
“等下結束需要司機接你嗎？”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符瑤婉拒了她的好意。
一方面不清楚待會兒岑辛有什麼安排，一方面實在是不想讓許雲知的司機開著那臺價值幾百萬的賓利來市中心，太張揚了。
許雲知“嗯”了聲，表示知道了：“那早點回去，註意安全。”
符瑤應了聲好，忽然想起什麼：“你認識岑辛嗎？一個編劇。”
“不認識。”許雲知回答得很果斷，“怎麼了嗎？”
“沒事，就是問問，她好像認識你，剛才問我們是不是朋友。”既然不認識，那符瑤就沒必要再問下去了。
可心底有股揮之不去的怪異感，岑辛像是有意無意打探著她倆的關系。
許雲知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們只見過幾次面，算不上朋友。”
電話那頭陷入了沈默，要不是許雲知輕微壓抑著的咳嗽聲，符瑤會認為電話已經斷線了。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又傳出許雲知的聲音：“好像也很合理。”
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呢……結果就這。
符瑤露出無語的表情：“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她不好一直晾著岑辛，要趕緊回去了。
許雲知說沒事，掛斷了電話。
所幸沒耽擱多久，符瑤趕緊回去，向岑辛道歉，但沒多餘提到給她打電話的人是誰。
岑辛表示理解。
“之前不是說我有一個朋友的女兒想要拍電影嗎？還麻煩你留了個位置，估計用不上了。”
“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她父母不打算讓她進娛樂圈了，說要送她出國深造。”岑辛透露事情經過，“雖然明年才出去，但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其實不管她要不要出國，我都不打算讓她進你的組。她沒有演戲的經驗，這又是你的第一部院線影片，不想因為她走後門敗了你的名聲。”
不管岑辛是不是真心這麼想，但場面功夫做到位了，符瑤欣然接受，同時也松了口氣。
岑辛所言正是她擔心的，之前甚至都想再加一個戲份不多的女配讓她演，這下萬事大吉，她也不用再為了放人走後門的事發愁了。
岑辛又感慨地說：“現在電影行業不景氣，演技好的演員不便宜，還得排檔期。你女主角的人選有了嗎？”
符瑤毫不猶豫：“我想請趙妍微。”
岑辛笑了下：“她可不是那麼好請的。”
說不清岑辛的笑容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還是有別的意思。
符瑤默不作聲看著她。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岑辛凝眸，神色認真，“過幾天在川洋有場電視劇的宣發活動，趙妍微作為女一號會到場，我會幫忙引薦。”
岑辛不會毫無緣由地幫她，符瑤客氣道：“您幫我這麼大的忙，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
岑辛淺笑著搖頭：“用不著感謝我，我只是很欣賞你，想交個朋友。”
“我喜歡和有實力的年輕人交朋友。”
==
州海市臨海，晝夜溫差大。
許雲知雙臂搭在護欄上，俯瞰著州海市燈火輝煌的街道。
微風吹得衣角輕擺，她的雙眸比夜空更加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你在這發什麼呆呢，這麼久不進去，那幾個老禿子都不敢吃東西了。”孟羽涵伸了個懶腰，理了理有些皺的衣服下擺，“你出來放風也不跟我說一聲，留我一個人在裏頭吸二手煙，真不厚道……”
“他們都簽字了嗎？”許雲知微微側目。
“有幾個老頑固一直打哈哈繞圈子，就是不同意轉讓他們手裏的股權，以為我們在跟他玩過家家呢。”孟羽涵語氣有些不爽，“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不過……”孟羽涵靠近一點，低聲問，“你為什麼一定要盯著許今手底下的產業，他不是分家的人嗎？”
許雲知這次來州海，是想私底下收購和許今共同創業的幾位股東手裏的股份，達到稀釋許今控制權的目的。
可橫豎這倆人都姓許，沾親帶故的，這種做法就像是伸左手打右臉，要打壓以許今為首的分家人的生意。
前不久分家最大的合作夥伴泰盛宣布破產，已經讓他們忙得焦頭爛額。
如今許雲知再來釜底抽薪，顯得完全不顧分家人死活。
外人說許雲知心狠手辣就算了，她現在的做法簡直就像在印證這一點。
許雲知不緊不慢地開口：“許今讓他兒子對符瑤說了很過分的話。”
孟羽涵知道符瑤是誰，一臉震驚：“所以是為了替你老婆出氣？”
鬧這麼大動靜，一點都不像她能做出來的事，太蠢了。
許雲知面無表情地反問：“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孟羽涵張了張嘴，像是有石頭卡著喉嚨，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論冷血無情，誰都比不過許雲知，所以放在外人身上再怎麼合理的東西，在她這裏都行不通。
誰要敢說許雲知會為了幫自己的妻子出氣就擺這麼大一盤棋，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
許雲知接著說：“有人故意讓許今試探我的態度，要是我不上鉤，戲就沒辦法再演下去了。”
真是惡趣味……一陣風吹得孟羽涵起雞皮疙瘩，裹了裹衣服。
“就不能不搭理他們嗎……讓他們鬧去，反正集團現在你說了算。”
孟羽涵不覺得這些小人物能掀起什麼大風浪，要真這麼有本事，就不會這麼忌憚許雲知的存在，發了瘋地要搞她了。
“我不喜歡家裏有老鼠。”許雲知遞過去一個眼神，“走吧，今天就到這，許今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
她這次來也不是非要把股份全收在手裏，只是為了讓許今清楚他的陣營已不再牢固，花時間清理內部會打亂他先前的計畫。
趁著他疲於應付的時候，再挖出背後操控的人，將會是最穩妥的辦法。
孟羽涵沒意見，說：“我東西還在包間，回去拿一下。”
許雲知點點頭，示意她去拿。
孟羽涵像是一秒都不願意多待，出來的時候小跑了幾步，穿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踏過來。
許雲知剛把藥片塞進嘴裏，乾咽下去，還沒來得及把藥瓶收起來。
孟羽涵眼尖地看到：“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怎麼開始吃藥了？”
“沒事。”許雲知眼前有些模糊，用力眨眨眼睛，貼墻靠著。
“你生病了可一定要說，你家人不管你，我可得管你。”孟羽涵很認真地要去拿她手裏的藥瓶。
許雲知垂在身側的手收了收，擋開她：“死不了。”
“說什麼晦氣話呢，我呸呸呸！”
“我沒事，別多想。”許雲知的唇角壓下去，臉色並不輕松。
她的抗拒很明顯。
孟羽涵知道她的性格，悶悶地“嗯”了聲：“要是之後有什麼，一定跟我說。”
“好。”
孟羽涵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只是她很難再發現，身後的許雲知的臉色沈了沈，重重呼吸兩下，壓下心底的躁意。
兩人沒有喊司機來，並肩走在街道上。
州海和川洋的城市規模大差不差，但前者入夜後市井氣息更濃，街道兩旁的小攤販有序地排列，少了城管的追逐，顯得安逸。
孟羽涵生悻愛玩，對於這種夜市沒有抵抗力，提出要逛一逛。
許雲知看了眼時間。今天的工作基本都處理完畢，人又是被她強行拉出來的，總得給點福利，就沒攔著。
孟羽涵走到一個賣手工制品的攤位，沖攤主露出一個笑容：“晚上好。”
與其說是被攤位上的物品吸引，不如說她是被攤主吸引。
攤主看起來左右不過二十歲，梳著高馬尾，幾縷碎發掛在耳邊，嘴角一直掛著熱情的笑，燈光下，眼底亮晶晶的。
很清秀、單純的大學生模樣。
應該是在勤工儉學。
“你好呀，要看看我們的商品？”攤主也熱情地回應著，站起來為她們一一介紹起來。
孟羽涵樂得聽她說話，全神貫註。
許雲知沒有她的那些小心思，逕自走到一旁，註意到到角落動物造型的不倒翁，看外觀像是木頭做的。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工藝品，拿起一個打量。
“這個是我自己手工雕的，十五一個，你喜歡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攤主註意到她的動作，甩下孟羽涵，湊了過來，“你喜歡的話可以給你優惠。”
她離得有些近，許雲知擡眸，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許雲知的眼神冷冰冰的，乍一看有些怒視的意味，攤主猛地一怔，不自覺後退半步。
夏末蚊子狂歡，她的胳膊上被叮了不少包，伸手一撓一片紅腫，還有些破了皮，結出暗紅色的痂。
“就要它了。”許雲知像是沒聽到她說的“優惠”之類的字眼，掏出手機掃了十五過去。
攤主反應過來：“十二就行，我退你三塊吧。”
“不用了。”許雲知拍拍孟羽涵的肩膀，“我在前面等你。”
“OK.”孟羽涵不看她，又高興地拿起一個耳釘問攤主多少錢。
小攤邊的客人聚了不少，有些擠了。
許雲知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打開微信，給秘書發明天的工作安排。
正編輯著消息，手機震了震，提示有消息進來。
切出去，看到符瑤發來一張圖片，是她給小貓餵食，被塞得滿滿當當的飯盆。
緊接著是一條十秒的視頻。
畫面裏，那只小貍花站在c位，霸道地侵占了飯盆前的位置，埋頭苦吃，完全不在乎周圍發生了什麼。
符瑤就蹲在它們旁邊。
和那晚一樣，野貓完全不怕她，還很享受與她親近。
“小動物能感受到人的善意。”
符瑤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手腕被握著的觸感很淡，幾乎要消散。
腦海裏又閃過那個女攤主看向自己時驚恐的眼神。
同時，符瑤輕緩的聲音漸漸消失，另一道冷硬的聲音說： “奶奶不在家，我也沒必要和你演戲了。”
所以自始至終，她的出發點都是“奶奶”。
許雲知垂眸，掏出剛才買的小不倒翁，橫著手機，放在螢幕上。
那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招財貓，小巧精致，下端被做成半圓，即使放在平面也會輕微轉動。
許雲知伸手，輕輕彈了下小貓的腦袋，它便東倒西歪地晃起來。
但手工雕刻的東西，總不能做到機器那樣十全十美。不倒翁重心不穩，搖了沒幾下就啪嘰一聲摔倒，朝著手機邊緣滾落。
許雲知一把撈住，看著手心裏的不倒翁。
真的……能感受到嗎？
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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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窗簾，房間被漆黑包裹得密不透風，符瑤一整晚都沒睡踏實，夢裏都是胡亂閃過的可怕場景。
她又夢到了林冉去世的那一天。
那是川洋有史以來最冷的冬季，大雪覆蓋了街道，將世界塗抹成了無望的白色，如同醫院冰冷的墻壁一樣，大地毫無生機。
林冉在病床上度過了她此生的最後一個新年，再也無法迎來新生。
待到冬去春來，冰雪消融，也帶走了林冉存在過的痕跡。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從符瑤醒來，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的胸腔重重起伏著，死死揪著被單。
胸`前傳來溫暖的觸感，是林媽媽送給她的那塊玉牌。
符瑤手指輕輕碰觸著玉牌，然後整個攥進手心。
花了不少時間平覆心情，才去洗漱。
二十幾分鐘後，符瑤開門出去，看到許雲知站在房間門口，腳邊立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
許雲知也聽到開門聲，回頭：“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昨天睡得很早，自然醒。”符瑤擡手，撥了撥睡得亂糟糟的頭發，“這麼早就走？”
印象裏從川洋坐飛機到州海也就兩個小時，可現在才剛六點半，不知道該說她勤奮還是著急。
“十二點的飛機，但是要先去辦點事。”許雲知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要再去睡一會兒嗎？汪嬸七點半才來，醒得太早也沒有早餐吃。”
“我可以自己做，沒那麼金貴一定要人伺候。”
除了在家外，她一直是照顧人的角色，就算是和束禮一起住，也是她負責一日三餐，只是最近在許雲知家被汪嬸照顧得太好，也不好搶她的工作，所以一直沒表現的機會。
符瑤問她：“給你也做一份？”
“方便嗎？”
這樣的話被許雲知說出來，顯得有些過分拘謹了，明明她不是那種人。
符瑤：“方便，順手的事。”
許雲知這才點頭說好，把箱子拎下樓，放在玄關。符瑤則是先去簡單洗漱一下，又找了根束發帶把頭發綁起來，等下做飯不會礙事。
冰箱裏的食材仍舊不少，汪嬸更換得很勤快，但大部分都不適合早上吃。
符瑤挑了顆嫩的滴水的生菜和幾顆雞蛋，角落的培根和香腸也沒放過。
許雲知倚在門口看她取了不少東西抱在懷裏，又急匆匆地跑過去放在臺子上。
想到那晚她替自己端來面，也是同樣機靈的動作，許雲知的目光不自覺停留在她身上。
就這麼看了不知多久，被手機的振動提醒，回過神才離開了廚房。
五分鐘過去，符瑤先把咖啡和果盤端來。沒有多餘的擺盤，只是隨手抓了點餐前水果到裏面。
她一向不在乎這個，能吃就行了。
許雲知不知道又去了哪裏，並不在餐桌前。
忙活了十來分鐘，符瑤把一盤冒著熱氣的雞蛋煎餅放到餐桌上，融合了多種蔬菜的清甜香氣立馬散開。
許雲知感嘆：“很豐盛。”
“還行吧。”符瑤覺得她的讚譽有些過，畢竟這些天在她家吃的每一頓比起這個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趕緊吃吧，等下還要出門。”
“你呢？”
“我的還沒做，你先吃。”
“不差這一會兒，等等你吧。”
發現許雲知總在這種事情上固執得過分，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她家的規矩。
符瑤抿了抿唇，也不多和她爭論。
之前備菜花了點時間，但實際做起來並不費事，符瑤很快做好了自己的那份，端到餐桌的時候，剛好看到許雲知擰開一個藥瓶，就著咖啡把藥片吞了。
吃藥？她生病了？
想到之前聽到外面的咳嗽聲，符瑤問：“感冒了？”
“沒有，是治療這裏的藥。”許雲知勾唇，食指點了點腦袋。
符瑤一怔，淺淺咬住下唇。
要怪就怪她在自己面前一直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樣，都快忘了她是個“瘋子”，這下好了，無意間做了揭人傷疤的事。
許雲知放下手，解釋道：“沒關系，這也不是不能說的事，更何況你早就知道了。”
她好像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這讓符瑤的尷尬有所緩解，調整好心情，拉開椅子坐下：“這個藥有副作用嗎？”
“有一點，所以我不常吃，最近工作太忙了，有些急躁，就提前預防一下。”
預防？第一次聽說精神疾病還能預防的。
雖然荒唐，但符瑤還是點點頭，算是知道了，埋頭不再搭話。
本以為能安安靜靜地吃完早餐，沒想到許雲知問：“我出差這幾天要不要讓汪嬸住在家裏陪你？你害怕嗎？”
擔心了一整晚的事被不留情面地戳破，符瑤張嘴有些磕巴：“還……還行吧，也不是很害怕，感覺你這裏治安挺好的。”
許雲知只是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嘴角：“真的嗎？”
符瑤總覺得她這個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怕一個人住，她不滿地反問：“為什麼覺得我會害怕？”
自己也沒表現得有多奇怪。
“因為我很害怕一個人住，剛搬到這裏的時候連續一周沒睡好覺，很久之後才適應。”許雲知說得不緊不慢，就像是在講述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這個房子也確實很大，哪怕鎖緊門窗，晚上一個人住著難免會胡思亂想。”
符瑤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略帶詫異地看向她。
在外人口中被形容得無比冷酷的許雲知竟然害怕一個人住，這可真是超級大新聞。
而且這麼丟人的事她還說給自己聽，蠻驚訝的。
她謝絕許雲知的建議：“沒事，我可以去束禮家住。”
“束禮？”許雲知從沒聽過這個名字，神情疑惑。
“我朋友，她一個人住，我去借宿幾天問題不大。而且奶奶這幾天不在家，我就沒必要和你演戲了。”符瑤說得理所當然，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件事是許雲知先有求於她，也沒規定奶奶不在的時候她還需要表現得像個賢慧人妻一樣。
一邊是好朋友，一邊是“合作夥伴”，和誰在一起更讓她自在，答案不言而喻。
許雲知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點點頭：“都可以。”
她很快吃完早餐，離開家。
早上七點半，汪嬸準時進門開始打掃衛生，提著吸塵器在各個房間跑來跑去，就算這麼忙也沒忘記和符瑤搭話，問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符瑤一聽就覺得這個話題不對勁，肯定是許雲知擅作主張和汪嬸說了留下來陪她的話。
汪嬸嫌吵，特意把吸塵器關了和符瑤說話：“你還別說，我以前就覺得這些大房子陰森森的沒有人氣兒，你一個小姑娘家住著肯定害怕，有個伴兒心裏踏實。”
果然是因為這事！
符瑤一邊猜不透許雲知這種明顯挑逗的行為意欲何為；一邊又要裝作不要緊的樣子，勸汪嬸晚上回家，不用留在這裏陪她。
汪嬸鐵了心，又有些為難地笑著：“這事兒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言外之意，得找發號施令的人解決。
聽她這麼說，符瑤嘆了口氣。
算了。
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她想待著就待著好了，只不過也不好意思讓汪嬸晚上一個人在，去束禮家肯定是行不通了。
汪嬸又聊了幾句就埋頭工作，符瑤看時間差不多，拿了東西出門，去了束禮的咖啡廳。
或許是臨近開學，學生們都開始埋頭補作業，束禮的咖啡廳從不刻意限制消費，點一杯飲品就可以坐一整天，所以這個時間段店裏學生模樣的面孔不少。
符瑤提前訂了位置，還是靠窗的那個桌子，曬太陽有助於激發靈感。
其實她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假，先前被休息侵占的時間總要補回來，所以她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和人身上。
逆來順受，能避免很多麻煩。
就像今天，哪怕她不想繼續在許雲知那裏住，但一想到要費時間和她再溝通，還是選擇順著她的意思，不管她在想什麼。
店員給符瑤端來咖啡，還多加了份甜點。
猜到是束禮特意送的，她轉頭，果然看到對方站在吧臺沖自己笑。
符瑤也回一個微笑，示意收到了她的賄賂。
這一上午，符瑤的主要工作是對試鏡名單進行第二次篩選。
她在青年電影節上獲獎的消息在業內發酵了半個月，大家都知道符瑤下一部電影要上院線，就連先前不怎麼搭理她、瞧不上她的公司也都發來了旗下藝人的資訊，想趁勢讓自家公司的藝人參與拍攝，好分一杯羹。
不過這些娛樂公司太熱情也不是好事，名氣太大的符瑤不好得罪，就導致第一輪篩選之後競爭主要角色的人選數量並沒有下降太多。
但一部電影出場的角色有限，能進劇組的人終歸是少數。
想要不得罪多數人，就要挑選名氣演技兼具的演員。
話是這麼說，可實際操作起來難度很大。
符瑤撐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盯著螢幕裏的視頻。
這次電影的主角身份是一名舞臺劇演員，故事和演藝事業息息相關，許多角色本身的設定是擅長歌舞，所以對主要演員的額外要求就是要有舞蹈基礎，每一位參與試鏡的演員都要附帶一份舞蹈表演視頻。
至於主角……其實早在一年前符瑤就已有了心儀的人選——趙妍微。
那時候符瑤受邀參加一場慈善晚會，在宴會上見到了當時炙手可熱的女演員趙妍微，但也僅僅是一面之緣。
符瑤借著導演的身份和趙妍微攀談幾句，但礙於自己當時並沒有出名的代表作，沒自信開口邀請。
趙妍微從小學習古典舞，曾作為古典舞演員登上過央視晚會的舞臺。
她三年前轉型成為演員，參演的第一部劇出自一位知名電視劇導演之手，一經上映就占據各大視頻網站首頁，話題熱度持續了近一年，自此也奠定了趙妍微在演藝界的地位，也憑藉這部劇榮獲了“視後”的殊榮。
如今這位新晉視後趙妍微正處在事業上升期，檔期根本排不開。
同時她的經紀人很專橫霸道，看不起符瑤這樣沒名氣又沒靠山的新人導演，總是不耐煩地讓她一等再等。
拖到現在，發去的邀請石沈大海，感覺像是沒戲了。
但在符瑤心中，沒有人比趙妍微更適合這個角色。
同時，讓趙妍微當女主角是一份有力的威懾，那些落選的公司也不會太刁難，只會認為符瑤有能力找到更好的演員。
所以她還想再爭取一下。
這時，曹喆發來一張圖片。
曹喆：【你的小迷弟聞著味兒來了】
符瑤點開圖片，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之前曹喆拍攝的那部短片的男一號，周赫。
他加了符瑤的微信，還算懂事的沒來打擾，因此符瑤很快就把他忘了。
曹喆：【你是不是還沒看？不然直接告訴他不用來了？】
照他看來，這小子從最開始就心思不純，不管是在片場偶爾看向符瑤時的眼神，還是之後殺青宴上瘋狂套近乎的行為。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津津樂道地看熱鬧，可如今知道符瑤已經結婚，就善心大發地來給她提個醒。
符瑤：【不用】
【評定他能否留下來的唯一標準是演技，和其他的都無關】
上次的合作中，她發現周赫的演技雖然青澀，但勝在悟性高，也比一般演員謙虛不少，被指出問題就會立即改正，不會拖慢劇組進度，這是最難能可貴的。
但曹喆只把周赫當作沒眼力勁的楞頭青，想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沒想到符瑤這個被“騷擾”的已婚人士作風這麼正派。
他都快被符瑤偉光正的形象給感動了，發了兩個磕頭的表情：【聽你的】
符瑤猜到他誤會了什麼：【你別瞎想】
曹喆：【可別冤枉好人啊，我都是為了你好，這不是怕你老婆知道了吃醋嘛~】
好端端地加什麼波浪線，怪惡心的……
符瑤有些嫌棄地退出聊天介面。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店裏客人變少，束禮偷著摸魚，坐到她對面，甩給她一個小盒子：“禮物。”
符瑤莫名地看她一眼：“怎麼你們都給我送東西？”
“‘你們’？還有誰給你送東西了？”
“林冉的爸媽、許雲知，現在還多了個你。”但說到底束禮和這些人都不一樣，符瑤沒再客套，拆開盒子發現是一支鋼筆。
聽到林冉父母，束禮還算淡定，但等許雲知的名字一出來，她立馬坐不住，嚷嚷起來：“您老人家能別天天把你老婆掛在嘴邊兒嗎？我都要酸死了，你教教我，朝哪個方向拜能得到一個許總那樣的老婆？”
那天她刷微博，偶然看到一個大v博主發了一場活動的嘉賓返圖，許雲知在一眾大肚子的公司老總裏顯得清新脫俗。
照片裏的人穿著深藍色低胸晚禮服，胸口點綴銀絲制成的花朵裝飾，臉上笑容淡淡，冷艷又迷人。
本來這種商業活動並沒有太大關註度，但許雲知的造型相當出圈，底下很快就擠滿了路人，點讚也很快破萬。
緊接著“#脈生美女總裁”的詞條就出現，還短暫地沖了一波熱搜。
常言道，真正的好姐妹可以共患難，可要是姐妹獨自交了好運，那比殺了她都難受。
所以束禮現在很嫉妒。
符瑤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臉無語：“我也求求你，別每天像個雷達似的，聽到她的名字就調侃我。”
束禮不服氣地嘟囔：“還不讓人說了……”
符瑤挑眉：“說唄，我也沒堵著你的嘴。而且你要想結婚就去結，我舉雙手支持你。”
束禮啞言。
這麼久沒見，還以為符瑤結了婚能收斂一點，不再那麼伶牙俐齒的，把人懟得一句話都說不下去。
“我也就口嗨，才不想結婚呢。一想到未來三四十年都要跟一個人過，總覺得有些可怕。”束禮突然變得嚴肅，神經兮兮的，“而且在一起時間久了肯定會吵架，也不能確定對方會不會出軌。我是不是太消極了？”
符瑤難得讚同，點了下頭：“你的擔心是對的。”
束禮擠眉弄眼：“這麼讚同我，但我怎麼看你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不擔心當然是因為沒必要，符瑤聳了聳肩，要是連僅僅能存續兩年的婚姻都讓她害怕，那餘生她會有操不完的心。
束禮卻會錯了意：“我知道，你家許總看著就很純情，不會出軌的啦。”
“就不能不聊她了嗎？”
意識到符瑤語氣不大對，束禮做了個捂嘴的動作，笑了下：“行行行，不聊了。”
終於安靜下來，符瑤松了口氣。
她試了試束禮送的鋼筆，用起來相當絲滑。
知道她挑禮物肯定費了不少心思，符瑤向她道謝。
“跟我客氣什麼？收著吧，茍富貴勿相忘。”
晚餐時間，咖啡廳裏陸陸續續湧入不少客人，符瑤看著位置逐漸被坐滿，不想影響束禮賺錢，起身和她打了個招呼，離開。
夜裏的川洋很熱鬧，除了穿梭在街上的上班族外，還有擺攤做生意的小販。
城管不停地巡邏，追得攤販滿街跑，臨近市中心的地帶異常混亂。
遠處一個賣炸串的小車為了躲避城管，加速往小巷子逃離，沒成想出口處突然鉆出一輛右拐的計程車，一下子沒剎住，撞了上去。
“咚”的一聲巨響，符瑤的肩頭顫了顫，看向噪音的來源。
小販是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小吃車翻了，他躺在地上抱著腿痛苦地翻滾，不少路人圍上去，七手八腳地想把他扶起來。
符瑤站在馬路對面，掏出手機撥打120。
城管看到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下車查看，直接開車從路另一邊穿過去，抓其他小販。
周圍執勤的交警來了解情況，計程車司機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大爺的攤子一通罵。
不多時救護車呼嘯而來，把受傷的大爺擡上擔架，送上車。
這樣的鬧劇時有發生，符瑤並不放在心上，收起手機打算離開。
“符導演？”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同時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符瑤扭頭，有些驚訝：“岑編劇？”
岑辛笑吟吟地看著她：“真的是你啊，好巧。”
符瑤從沒想過能在川洋見到熟人，心道確實巧，也笑了下：“您來旅游？”
“算是吧，陪我老公來這裏考察項目，順便玩幾天，你也是來玩的？”
岑辛的老公傅才歡前不久剛和許雲知簽了合同，下一屆電影節定在川洋舉辦。
不過傅才歡的業務範圍很廣，除了明年夏天的電影節外，冬天還打算舉辦一場放映會，地點也在川洋，想趁機和許雲知多套套近乎，這次就是來租場地的。
符瑤說：“我家就在這。”
岑辛了然，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問符瑤：“我老公去談生意了，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又剛好遇到你，不知道你有沒有空，賞臉和我吃個飯？”
岑辛雖然用的是請求的語氣，但符瑤明白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當然，您來了川洋就是客人，我應該請您吃飯。”符瑤問，“不嫌棄的話，我來定地方？”
岑辛臉上笑意更深：“悉聽尊便。”
要是放在以前，符瑤對吃飯這方面沒什麼自信，怕是又要絞盡腦汁想好久，但上次許雲知給她發了不少飯店，隨便挑一家請岑辛吃都行。
到了餐廳正趕上飯點，所幸是工作日，並沒有太多客人。為圖清凈，兩人找了角落的地方坐下。
點好菜，岑辛向符瑤詢問川洋周圍的景點，打算明後天和傅才歡去玩。
符瑤想了下，介紹道：“剛才我們在的地方就是川洋最大的商圈，有不少新開的奢侈品店，最近正好在舉辦展會，可以去逛逛。川洋新建了一個水族館，從市區開車過去二十分鐘。要是想看看自然風光就去城南，開車一個半小時，附近有一個小鎮，那裏背靠大青山，風景很好，適合短途旅居。”
“還有川洋電影學院，暑假期間會對外開放。”
岑辛笑著點頭，表示她都會去逛逛。
抿了口茶，她問：“聽說川洋有個地標建築，從塔頂的觀光臺能俯瞰整座城市。”
符瑤知道，她說的是脈生集團的大樓。
脈生的總部就設立在川洋是最繁華的地段，臨近市中心，大樓是新建的，也是川洋目前最高的建築。
最頂層是三百六十度觀景臺，對外界游客開放，但符瑤從未上去過，不感興趣。
符瑤點了點頭：“脈生集團的大樓，離這裏不遠。”
“好，那我明天去看看。”岑辛向後靠在椅背上，微微瞇眼看向符瑤，“說起來，符導演和脈生的許總是朋友嗎？”
符瑤神色微怔，沒有立即回答。
“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個話題聊聊。”看她這麼警惕，岑辛刻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無所謂，“不然我們等下吃飯就只能聊拍電影的事了，休息時間聊工作怪倒胃口的。”
她的笑容看起來真誠無害，符瑤想了想。
“還沒到朋友的地步，只是認識。”
只是認識嗎？
岑辛垂眸，簡直和那晚許雲知給出的答案如出一轍。
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不會這麼簡單。
越是刻意淡化的關系反倒越親密。
許雲知這人出了名得難以捉摸，而許家又是極其誘人的存在。
傅才歡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和脈生搭上關系，換來了和許家的合作，但要想緊緊抱住這顆搖錢樹，還要費些功夫。
雖然岑辛覺得符瑤和許雲知的關系必定不簡單，但她也不想把符瑤逼成被嚇壞了的鵪鶉，只能先緩一緩，不再追問。
聊起其他的話題，符瑤的反應明顯比剛才淡定，更讓岑辛篤定了先前的猜測。
兩人邊吃邊聊著最近發生的事，過了會兒，符瑤的手機響起來。
她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正面朝上，來電顯示“許雲知”三個大字很惹眼。
符瑤立馬擡手蓋住螢幕。
她擡頭看岑辛，好在她並沒有看過來。
她說了句“抱歉”，起身去了別處接電話。
電話接通，符瑤問：“怎麼了？”
“這幾天我不在，可以拜托你幫我餵野貓嗎？家裏貓糧沒多少了，我在網上訂了一些，明天會送到家裏。”
“行。”不用她說符瑤也會餵的。
那群小家夥顯然早就把許雲知這裏當成了食堂，突然斷供，餓壞了怎麼辦？
她才不要那麼殘忍。☉
許雲知默了一秒，發現符瑤沒有開口的欲望，才接著說：“你在哪？”
“在外面吃飯。”
“等下結束需要司機接你嗎？”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符瑤婉拒了她的好意。
一方面不清楚待會兒岑辛有什麼安排，一方面實在是不想讓許雲知的司機開著那臺價值幾百萬的賓利來市中心，太張揚了。
許雲知“嗯”了聲，表示知道了：“那早點回去，註意安全。”
符瑤應了聲好，忽然想起什麼：“你認識岑辛嗎？一個編劇。”
“不認識。”許雲知回答得很果斷，“怎麼了嗎？”
“沒事，就是問問，她好像認識你，剛才問我們是不是朋友。”既然不認識，那符瑤就沒必要再問下去了。
可心底有股揮之不去的怪異感，岑辛像是有意無意打探著她倆的關系。
許雲知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們只見過幾次面，算不上朋友。”
電話那頭陷入了沈默，要不是許雲知輕微壓抑著的咳嗽聲，符瑤會認為電話已經斷線了。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又傳出許雲知的聲音：“好像也很合理。”
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呢……結果就這。
符瑤露出無語的表情：“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她不好一直晾著岑辛，要趕緊回去了。
許雲知說沒事，掛斷了電話。
所幸沒耽擱多久，符瑤趕緊回去，向岑辛道歉，但沒多餘提到給她打電話的人是誰。
岑辛表示理解。
“之前不是說我有一個朋友的女兒想要拍電影嗎？還麻煩你留了個位置，估計用不上了。”
“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她父母不打算讓她進娛樂圈了，說要送她出國深造。”岑辛透露事情經過，“雖然明年才出去，但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其實不管她要不要出國，我都不打算讓她進你的組。她沒有演戲的經驗，這又是你的第一部院線影片，不想因為她走後門敗了你的名聲。”
不管岑辛是不是真心這麼想，但場面功夫做到位了，符瑤欣然接受，同時也松了口氣。
岑辛所言正是她擔心的，之前甚至都想再加一個戲份不多的女配讓她演，這下萬事大吉，她也不用再為了放人走後門的事發愁了。
岑辛又感慨地說：“現在電影行業不景氣，演技好的演員不便宜，還得排檔期。你女主角的人選有了嗎？”
符瑤毫不猶豫：“我想請趙妍微。”
岑辛笑了下：“她可不是那麼好請的。”
說不清岑辛的笑容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還是有別的意思。
符瑤默不作聲看著她。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岑辛凝眸，神色認真，“過幾天在川洋有場電視劇的宣發活動，趙妍微作為女一號會到場，我會幫忙引薦。”
岑辛不會毫無緣由地幫她，符瑤客氣道：“您幫我這麼大的忙，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
岑辛淺笑著搖頭：“用不著感謝我，我只是很欣賞你，想交個朋友。”
“我喜歡和有實力的年輕人交朋友。”
==
州海市臨海，晝夜溫差大。
許雲知雙臂搭在護欄上，俯瞰著州海市燈火輝煌的街道。
微風吹得衣角輕擺，她的雙眸比夜空更加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你在這發什麼呆呢，這麼久不進去，那幾個老禿子都不敢吃東西了。”孟羽涵伸了個懶腰，理了理有些皺的衣服下擺，“你出來放風也不跟我說一聲，留我一個人在裏頭吸二手煙，真不厚道……”
“他們都簽字了嗎？”許雲知微微側目。
“有幾個老頑固一直打哈哈繞圈子，就是不同意轉讓他們手裏的股權，以為我們在跟他玩過家家呢。”孟羽涵語氣有些不爽，“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不過……”孟羽涵靠近一點，低聲問，“你為什麼一定要盯著許今手底下的產業，他不是分家的人嗎？”
許雲知這次來州海，是想私底下收購和許今共同創業的幾位股東手裏的股份，達到稀釋許今控制權的目的。
可橫豎這倆人都姓許，沾親帶故的，這種做法就像是伸左手打右臉，要打壓以許今為首的分家人的生意。
前不久分家最大的合作夥伴泰盛宣布破產，已經讓他們忙得焦頭爛額。
如今許雲知再來釜底抽薪，顯得完全不顧分家人死活。
外人說許雲知心狠手辣就算了，她現在的做法簡直就像在印證這一點。
許雲知不緊不慢地開口：“許今讓他兒子對符瑤說了很過分的話。”
孟羽涵知道符瑤是誰，一臉震驚：“所以是為了替你老婆出氣？”
鬧這麼大動靜，一點都不像她能做出來的事，太蠢了。
許雲知面無表情地反問：“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孟羽涵張了張嘴，像是有石頭卡著喉嚨，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論冷血無情，誰都比不過許雲知，所以放在外人身上再怎麼合理的東西，在她這裏都行不通。
誰要敢說許雲知會為了幫自己的妻子出氣就擺這麼大一盤棋，簡直就是對她的侮辱。
許雲知接著說：“有人故意讓許今試探我的態度，要是我不上鉤，戲就沒辦法再演下去了。”
真是惡趣味……一陣風吹得孟羽涵起雞皮疙瘩，裹了裹衣服。
“就不能不搭理他們嗎……讓他們鬧去，反正集團現在你說了算。”
孟羽涵不覺得這些小人物能掀起什麼大風浪，要真這麼有本事，就不會這麼忌憚許雲知的存在，發了瘋地要搞她了。
“我不喜歡家裏有老鼠。”許雲知遞過去一個眼神，“走吧，今天就到這，許今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
她這次來也不是非要把股份全收在手裏，只是為了讓許今清楚他的陣營已不再牢固，花時間清理內部會打亂他先前的計畫。
趁著他疲於應付的時候，再挖出背後操控的人，將會是最穩妥的辦法。
孟羽涵沒意見，說：“我東西還在包間，回去拿一下。”
許雲知點點頭，示意她去拿。
孟羽涵像是一秒都不願意多待，出來的時候小跑了幾步，穿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踏過來。
許雲知剛把藥片塞進嘴裏，乾咽下去，還沒來得及把藥瓶收起來。
孟羽涵眼尖地看到：“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怎麼開始吃藥了？”
“沒事。”許雲知眼前有些模糊，用力眨眨眼睛，貼墻靠著。
“你生病了可一定要說，你家人不管你，我可得管你。”孟羽涵很認真地要去拿她手裏的藥瓶。
許雲知垂在身側的手收了收，擋開她：“死不了。”
“說什麼晦氣話呢，我呸呸呸！”
“我沒事，別多想。”許雲知的唇角壓下去，臉色並不輕松。
她的抗拒很明顯。
孟羽涵知道她的性格，悶悶地“嗯”了聲：“要是之後有什麼，一定跟我說。”
“好。”
孟羽涵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只是她很難再發現，身後的許雲知的臉色沈了沈，重重呼吸兩下，壓下心底的躁意。
兩人沒有喊司機來，並肩走在街道上。
州海和川洋的城市規模大差不差，但前者入夜後市井氣息更濃，街道兩旁的小攤販有序地排列，少了城管的追逐，顯得安逸。
孟羽涵生悻愛玩，對於這種夜市沒有抵抗力，提出要逛一逛。
許雲知看了眼時間。今天的工作基本都處理完畢，人又是被她強行拉出來的，總得給點福利，就沒攔著。
孟羽涵走到一個賣手工制品的攤位，沖攤主露出一個笑容：“晚上好。”
與其說是被攤位上的物品吸引，不如說她是被攤主吸引。
攤主看起來左右不過二十歲，梳著高馬尾，幾縷碎發掛在耳邊，嘴角一直掛著熱情的笑，燈光下，眼底亮晶晶的。
很清秀、單純的大學生模樣。
應該是在勤工儉學。
“你好呀，要看看我們的商品？”攤主也熱情地回應著，站起來為她們一一介紹起來。
孟羽涵樂得聽她說話，全神貫註。
許雲知沒有她的那些小心思，逕自走到一旁，註意到到角落動物造型的不倒翁，看外觀像是木頭做的。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工藝品，拿起一個打量。
“這個是我自己手工雕的，十五一個，你喜歡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攤主註意到她的動作，甩下孟羽涵，湊了過來，“你喜歡的話可以給你優惠。”
她離得有些近，許雲知擡眸，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許雲知的眼神冷冰冰的，乍一看有些怒視的意味，攤主猛地一怔，不自覺後退半步。
夏末蚊子狂歡，她的胳膊上被叮了不少包，伸手一撓一片紅腫，還有些破了皮，結出暗紅色的痂。
“就要它了。”許雲知像是沒聽到她說的“優惠”之類的字眼，掏出手機掃了十五過去。
攤主反應過來：“十二就行，我退你三塊吧。”
“不用了。”許雲知拍拍孟羽涵的肩膀，“我在前面等你。”
“OK.”孟羽涵不看她，又高興地拿起一個耳釘問攤主多少錢。
小攤邊的客人聚了不少，有些擠了。
許雲知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打開微信，給秘書發明天的工作安排。
正編輯著消息，手機震了震，提示有消息進來。
切出去，看到符瑤發來一張圖片，是她給小貓餵食，被塞得滿滿當當的飯盆。
緊接著是一條十秒的視頻。
畫面裏，那只小貍花站在c位，霸道地侵占了飯盆前的位置，埋頭苦吃，完全不在乎周圍發生了什麼。
符瑤就蹲在它們旁邊。
和那晚一樣，野貓完全不怕她，還很享受與她親近。
“小動物能感受到人的善意。”
符瑤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手腕被握著的觸感很淡，幾乎要消散。
腦海裏又閃過那個女攤主看向自己時驚恐的眼神。
同時，符瑤輕緩的聲音漸漸消失，另一道冷硬的聲音說： “奶奶不在家，我也沒必要和你演戲了。”
所以自始至終，她的出發點都是“奶奶”。
許雲知垂眸，掏出剛才買的小不倒翁，橫著手機，放在螢幕上。
那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招財貓，小巧精致，下端被做成半圓，即使放在平面也會輕微轉動。
許雲知伸手，輕輕彈了下小貓的腦袋，它便東倒西歪地晃起來。
但手工雕刻的東西，總不能做到機器那樣十全十美。不倒翁重心不穩，搖了沒幾下就啪嘰一聲摔倒，朝著手機邊緣滾落。
許雲知一把撈住，看著手心裏的不倒翁。
真的……能感受到嗎？
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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